


1991年-2012年 《科幻世界》杂志历年销量,数据来自豆瓣网友“三丰SF”
这说明,只要击中了广大人民的核心痛点,以中国的人口基数,赶英超美不成问题。 2 中国科幻的第二个高光时刻,是《三体》冲出科幻圈,冲向全中国。 在《三体》从圈里到圈外的跨越中,2010年之后兴起的社交媒体以及一众互联网大佬的大力推荐功不可没。 以微博为阵地,互联网圈的创业领袖、产品经理、工程师、投资人传阅着《三体》,并对从中提炼出战略思想乐此不疲。 2014年,雷军发过一条微博,将《三体》从科幻小说拔高为“宇宙社会学”。

《小灵通漫游未来》连环画
在追寻光明前途时,当然也会遇到道路的曲折。 和当时很多的新事物一样,中国科幻在1983年遭遇大挫。由于改革之风劲吹,闪到了部分人的腰,这一年,保守派在全国发起了“清除精神污染”运动,科幻小说和科幻电影因“伪科学”被列为“精神污染”之一,一时沉寂。 因《小灵通漫游未来》而闻名的叶永烈也暂停了科幻创作,开始专注于政治人物传记,陆续出版了《红色的起点》、《历史选择了毛泽东》、《毛泽东与蒋介石》、《四人帮全传》、《邓小平改变了中国》。 然后是滚滚而来的新千年。 科幻类创作已随邓小平南巡讲话在90年代被解禁,电话乃至移动电话走入千家万户,互联网文化开始在大学生和高知人群间悄然生长。 到2001年,中国又正式加入WTO,经济腾飞、城市化的加速到来和IT、互联网的商业崛起同步发生,创造了长达十几年的高速增长奇迹。 发展、追赶、竞争,成为过去20年的大主题。 中国科幻也从革命的、科普的工具,变成了一个产业,并在冥冥之中和商业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 比如,一个有意思的商业史细节是,叶永烈的《小灵通漫游未来》比刘慈欣的《三体》更早地启发了中国市场的一项商业成功:在2002年到2005年火遍大江南北的“小灵通”(背后是日本的PHS技术,产品形态看起来是手机,但却使用固定电话网络)。 引进小灵通的UT斯达康一时风头无二,在2004年巅峰期的收入高达213亿元人民币,并投入巨资研发3G,这给因鄙视PHS技术而错失小灵通市场的华为造成了巨大冲击。 而为UT斯达康贡献了“小灵通”这个绝妙产品名称的是一位1996年入职的早期骨干员工——叶永烈的儿子叶舟。在获得老爸的许可后,叶舟所在的UT斯达康注册了“小灵通”的商标。叶永烈未收取任何授权费。 可惜 “小灵通”没能漫游属于自己的未来。华为在回过劲后,决定不能只让中兴和UT斯达康数钱。本着不赚、不亏、竞争为先的原则,华为将出货价拉到了玩死对手的单机300元,并迅速夺得25%的市场。 如今,华为依然屹立不倒,UT斯达康则已被江湖遗忘。就算偶尔被想起,也多数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薛蛮子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。 这是另一段追赶与被追赶、失败与胜利的故事了。 4 沿着“中国梦”、“变强梦”的起始点,中国科幻的主流基调依然是已被欧美视为过时的“技术乐观主义”。 当雨果奖等国际科幻大奖日益被反思向、女性向、边缘人群向作品占领时[3],中国最有群众基础的科幻作品却是刘慈欣的《三体》。 人称大刘的刘慈欣是鲜明的技术乐观主义者,他曾说:与其被贫穷、死亡和战争所奴役,我更愿意接受所谓技术的奴役,毕竟这是一种进步。我的这种技术乐观主义在哲学上讲肯定是有很多缺陷的,不过作为一个科幻作家,我的这种信念很难改变。技术发展不能停滞,最大的危险就是技术发展的停滞。在刘慈欣看来,人类社会的一切症结——道德的、经济的、社会的问题,大概率都可以被技术解决。 太绝对了吗? 这可能是因为1963年出生的大刘这一代人切身体验过什么叫“技术发展的停滞”,以及由此带来的灾难。 所以当美国的老牛仔将枪口对准Waymo自动驾驶车辆时[4];中国卖早点的小贩们未经任何思想斗争就换上了二维码付款系统。 中国科幻圈也有一个独特现象:科幻作家的社会地位尤其高。 在世界其他地区,现在的科幻文化是亚文化,科幻作家被视为类型作家,不太可能与商界、政界主流人士同台畅谈。 而在中国,虽然核心科幻创作圈仅有寥寥数百人,但如刘慈欣、郝景芳等著名作者却很受商界追捧。刘慈欣被多家科技公司聘为架构师,在2018年还当上了IDG资本的“首席畅想官”。 对科幻的重视和热情,折射着中国社会对科技、发展和追赶的热望。 活下去的迫切心、不敢停歇的追赶心,仍是当下中国社会心态的主流,与1910年代以来,渴望复兴、崛起的心情并无二致。 这种特质谈不上好坏,而且就像母胎和故土一样,无从选择,而是来源于一国一地的历史积淀与长期民情。它让中国人成了世界上最焦虑,也最乐观的人,最世故,也对未来最有希望的人;它轻视着无用之大用的价值,也同时刺激着惊人的进取力和行动力。 而在多数发达国家进入了“后资本主义”的多元、分裂甚至颓废阶段时,中国对科技的希望和乐观,对发展和生存的执念,可能是此时此刻,我们对混沌的人类整体精神的贡献之一。 这是一群极尽所能想活下去,进而活得好的人。 其实,拥有黑暗高潮,但却最终选择负重前行的《流浪地球》原著,不就是一部太空版的《活着》吗? 5 叶永烈的北大师弟,科幻作家陈楸帆已于年前看了《流浪地球》,在和一位知名导演交流后,他们的结论是,《流浪地球》或许能创造40亿的票房。 比票房更重要的,是一部好作品给全行业带来的希望、信心和未来可能性。 1月20日大寒那天,大刘在参加完《流浪地球》的一场点映活动后动情表白:“之前我也一直在担心票房,但是看完片子之后,我认为就算只卖了十块钱,它也是巨大的成功!” 这部上映前,被许多人怀疑拍不出、拍不好的《流浪地球》,用引人入胜的125分钟,不输成熟好莱坞科幻电影的观影体验,结结实实地反驳了市场的看空。



